重玉心中一动,端着碗的手指节明显泛白。
“我不是不想回家,可是我能拿什么脸面面对你,面对达叔?甚至是......重玉。就算我心里清楚,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,我还是怕,我怕自己哪怕再见他一面,也会忍不住要逃走。我可以在外漂泊无依孤单一年,但我怕再面对他......姐,对不起,可我这一年也受够苦了,就算为我的罪孽赎了罪,好不好......”唐亦欢低声一边边说着“好不好”,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滑落,湮湿了一片衣袖。
*
一直到最后,迷迷糊糊又再次睡去的唐亦欢嘴里还在不断说着“好不好”,几近哀婉。
一直静静坐在她身旁的重玉缓缓闭上双眼,内心回荡的皆是她泪流满面的画面。
直到现在,他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到了她心中最隐秘的秘密,一切都与自己想的结果相差太远。
她逃走的这一年,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让他震惊。就算这真的是一场错误的意外,那他们两人这一年的心魔是否已经算为这个错误还清了负债?
不,她所承受的所担负的更多。
他的目光染上了月光的清辉,紧紧胶着在她的脸上不肯离开。
一切都该结束了。
蓦然一阵大风扬起。
“沙沙——”庭院里的榕树摆动着枝叶,纷飞起舞。
“嘶——”唐亦欢迷迷糊糊地抽了口气,硬生生被夜里山间剧降的气温冻醒。
“这是......”头莫明的昏昏沉沉,正当她要伸手转过酒坛暖暖身时,肩上蓦然少了分重量。
她转过身去,地上一件宽大的外袍静静躺在那里。
还未消散的温热,萦绕鼻尖的淡淡清香。
“重公子?”唐亦欢蓦然想起方才就是自己和重玉在这里饮酒,这会......怎么就剩她一个人了?
试探地喊道,却只有空荡荡的回音一波波回应着她。
“重玉?重玉——”她不甘心地多喊了几声,结果依旧一样。
“哎——”总是这样让人摸不透行踪啊。
她淡淡叹了口气,重新披上他的外袍,站在门口仰头看空中被云层遮得模糊不清的月亮。
屋外,宽大的白色衣袖一闪而过。
重玉转过身去,身形渐渐隐匿在黑压压的树荫里。
*
“呦,这不是......唐小姐嘛......”清早,正在打扫门院的墨玉山庄的管家看见门口晃啊晃的小身板,眯着眼想了半晌道。
“何伯伯早——”唐亦欢厚着脸乖巧道。
“唐小姐昨日托我还给公子的衣服,公子已经收到了。”
“哦......谢谢何伯!那......我就先走了!”唐亦欢笑着摸头,正准备转身离去,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和煦温柔的声音,“都到门口了,不进来喝杯茶么。”
唐亦欢浑身一抖,回头,山腰处的摘月阁上,白衣飘飘。
她眉眼弯弯,一溜烟钻进墨玉山庄。
“跑得这么急做什么。”重遇看着她额前散乱的刘海,修长的双手端起一个茶杯,放到她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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